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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一下車,迎面撞上路昭和路緒。

路昭神采奕奕地跑過來拉住姜逢晚的手,在姜逢晚和褚聞身上瞟了兩眼,分外驚奇。

姜逢晚擔心路昭冒出啥聳人聽聞的話,連忙拉著她走。

來到桂花樹下,她轉移註意力問:“你是來找我的嗎?”

路昭搖頭,憋著壞笑,回給她一個“懂你”的眼神,順著話接下去:“我來發廊染頭發,順便打個耳洞。”

瞧見褚聞走進巷子,路昭的話徹底收不住了。

“快說快說,你們剛幹嘛去了?為什麽一起回來?”

他不在,姜逢晚的心跳這才放緩。

理智回籠,她說:“奶奶叫我去周家送禮,剛吃完飯回來。”

“褚聞的外公也在,我們只是順道一起去。”姜逢晚補充道,“然後回來的時候,他外公有事,所以才……”

“哦、哦!”路昭t的尾音拉高拖長,眼睛眨了眨,“知道了。”

路緒離她們不遠,白T恤印有英文字母,頭發蓬松略顯光澤。

路昭拉著姜逢晚的手從他面前經過,路緒耳朵又紅了。

本來就嘴笨,如今更是插不上去半句話。

推開玻璃門進入發廊,陳光平正坐在黑色皮質沙發上教陳笑圓寫字。

田字格本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,陳笑圓下巴撐在手背上,放下鉛筆弱弱冒了句:“我寫完了。”

陳光平站起身往外走,倏忽落下一句:“不行,還要再練一頁。”

幼兒園剛畢業的陳笑圓瞬間哭兮兮起來,指著陳光平的背影大聲道:“爸爸,你說話不算數,老師說鼻子要變長的!”

陳光平正在問路昭要染什麽顏色的頭發,聽到這話,他回頭對陳笑圓安撫道:“笑圓乖,再寫一頁,寫完就可以出去玩了。”

“老師說寫得好的話會獎勵小紅花,你不想要小紅花嗎?”

陳笑圓努著嘴,氣勢漸漸低了下來。

陳光平趁熱打鐵道:“記著字不要超出格子邊緣,等會兒我來檢查。”

本來還在慢吞吞地用橡皮擦掉格子外的字,陳笑圓昂起頭,忽然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橘子氣息。

她一笑,幼牙白凈,看見了穿著碎花長裙的姜逢晚,眼睛亮晶晶地笑喊:“縫縫漂亮姐姐。”

“是縫縫姐姐。”姜逢晚輕聲回。

路昭在和陳光平溝通要染的顏色。

她從陳光平的七色彩虹腦袋奪得靈感,大喊:“粉色,我要櫻花粉!”

姜逢晚猶豫著開口:“會不會太……”

路昭拍腿:“就是要誇張,咱都解放了還守那些規矩幹嘛!”

“就是淦!”

路緒擰眉想說什麽,被路昭輕輕推向姜逢晚的方向,他就什麽都沒說了。

路緒長得眉清目秀,白凈乖巧。

他坐到沙發一端,轉頭禮貌問好:“你好,我叫路緒,是路昭的哥哥,很高興認識你。”

一口氣說完整句話,路緒整顆心都在發燙,不受控制的緊張。

姜逢晚同他點了點頭:“你好。”

路緒還想說什麽,姜逢晚身邊的陳笑圓突然扯了扯她的衣服,甜著笑臉道:“縫縫姐姐,我寫完新的一頁了,你幫忙看看好不好?”

“我才不要爸爸看,”陳笑圓委屈道,“他覺得我寫得不好,他要按照他的標準來,這一點也不公平!”

說得急了,還用腳踩了踩地,加強自己的氣勢。

人小鬼大。

姜逢晚盯著陳笑圓的字看了兩秒。

只見那字像被雞爪猛地抓了一把,毫無章法,每個字都充滿別扭感。

她不置可否,扶眉強忍著笑。

偏偏陳笑圓還在自信滿滿地問她:“縫縫姐姐,你說話呀?”

姜逢晚摸了摸她的腦袋,安慰道:“也還可以。”

誰知陳笑圓轉頭就跑去陳光平面前喊:“爸爸,新的一頁我寫完了!縫縫姐姐都說我寫的字好看,那我先出去玩啦!”語氣是全所未有的膨脹。

此刻姜逢晚的心情,猶如和爺爺下象棋一樣,被毫無預料地將了一軍。

**

路昭的染發工程得漂三次,現在下午一點,估計晚上才能完成。

姜逢晚在發廊坐了會兒,同路昭說她先回去了。

路緒似乎打算上前跟她說什麽,路昭突然扯住他衣服,顫著音:“哥,錢還沒給呢?”

路緒:“……”

回到家,姜逢晚來到竹椅上,將代禮單拿給姜奶奶。

姜奶奶看了看,不停誇她孝順。

屋外時不時吹來涼風,小巷中沒有腳步聲經過,想到了一個人,姜逢晚開口:“奶奶,我能問你一件事嗎?”

姜奶奶:“什麽事?”

不再糾結,姜逢晚脫口而出:“褚聞……只有他外公住在這裏嗎?怎麽沒看見他父母。”

姜奶奶楞了楞,面露遺憾:“早年在外面出車禍去世了。”

聽到這,姜逢晚指尖微停,原本想好要說的話全忘了。

“什麽時候?”她抿了抿唇。

“十幾年前吧,具體我也記不清了,小聞外公一個人把他帶大,小聞也爭氣,勤快能幹。”

姜逢晚低下目光,意外有些沈默。

所以他才四處兼職嗎?

那是不是意味著——他其實並沒有想象中冷漠。

心臟有點酸澀,悶悶的透不過氣。

姜逢晚站在二樓窗邊,目視遠方連脈青山,不由得嘆了聲。

巷子裏水杉高挺青蔥,電線上鳥雀不時鳴叫,周遭沒有其他聲音。

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。

忽然,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小巷中傳來。

像是無數被壓癟的瓶子貼著地面移動而傳來的嘈雜摩擦聲。

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。

與第一次的見面逐漸重合,姜逢晚往窗外探出頭來,柔和長裙貼著身子,擦過窗沿,露出米白色的一角。

她看見褚聞拖著蛇皮袋拐進了後巷。

“怦怦怦”,姜逢晚倏地退了回去,心跳聲不受控制地放大,像被人用力敲擊了一下,格外明顯。

可她分明什麽也沒做,什麽也沒說。

姜逢晚閃過糾結,慢慢在手機上打下幾個字。

——【粥粥,我似乎錯怪了一個人。他不兇,只是看著冷,其實人很善良,還幫助了我很多次。】

剛發出這句話,姜逢晚趕忙撤回。

想了想,掩耳盜鈴般打下另外一句話。

——【我欠了兩個人情,該怎麽還呢?】

對面發出回應。

——【女生嗎?如果是女生可以請她吃飯,送小禮物。】

——【是男生,不過比我小。】

——【小朋友?零食對方肯定愛吃,反正送禮物是不會錯的。】

——【但我和他關系不是很好,他應該不會收,我也不敢去送。】

上面顯示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”,隔了會兒,言粥粥終於發來信息。

——【那就先欠著,等關系好了再還哈哈哈哈。】

——【嗯嗯。】

路昭染發到九點結束,那時候姜奶奶都準備上樓睡覺了。

最近天黑得比較晚,睡覺的時間往後調整了下。

姜逢晚過去的時候,正好趕上路昭打耳洞。

唰的一下,路昭兩個耳朵就依次冒了小孔,沒出血,看著沒想象中疼。

陳光平用牽引針穿了一遍後,給路昭戴上了兩個銀色耳釘。

“姜姜,好看嗎?”

路昭朝姜逢晚笑了笑,黑發換成櫻花粉,長到胸口處,耳釘映著店內燈光,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驚艷感。

“好看。”姜逢晚誇道。

“我也覺得。”路昭對著鏡子擺各種姿勢,唇角彎起的弧度一直沒落下。

她還挺適合粉色的,看起來古靈精怪,充滿活氣。

臨走前,陳光平對她說:“這幾天先別摘掉,別轉別摸別碰水,睡覺也不能壓到,每天用碘伏消毒,不能用酒精聽到沒?”

路昭直點頭:“謝謝叔叔。”

一聽這話,陳光平楞住聲,莫名來了句:“叫陳哥,我比你大不了多少。”

“哦哦。”路昭一笑,“謝謝陳哥。”

陳光平這才舒口氣,往回走收拾染發工具。

姜逢晚推開玻璃門,驟然看見一個女人從黑色小轎車下來,披著風衣迎面走來,身形高瘦豐滿。

對方燙著紅色波浪卷,眼尾上挑,畫著濃妝,左肩挎著貝斯背帶,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,穿著黑絲走路搖曳生姿,美得不可方物。

霎時間,姜逢晚和路昭眼睛都看直了。

“明艷大美人!”路昭驚呼。

“貝斯手!”姜逢晚低聲。

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,虞惠伸出手點了點姜逢晚的額頭,輕聲笑道:“謝謝小妹妹誇獎。”

又對路昭說:“頭發做得不錯。”

空中殘留著迷人的香水味,姜逢晚看見那個姐姐對屋內彎腰收拾東西的陳光平喊了句“我回來了”。

“今天休息。”

“笑圓睡了沒?”

她極有可能是陳笑圓的媽媽,不過看著真的好年輕。

姜逢晚非常想看她彈奏貝斯,想得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
明水鎮的夜晚靜悄悄的,路燈昏黃一片,有道細微的腳步聲從窗外傳來。

穿著睡衣的女孩去客廳喝水,回來時聽到這道聲響。

她往小巷中瞟了一眼,飛蟲圍著路燈打轉,樹影深沈幽寂。

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的夜,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進小巷深處。

淩晨一點,褚聞回家的時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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